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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又不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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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又不瞎

回國後,佟知雋守著段驍恩落地的時間打了個電話,但是沒被接通,後來幹脆就關機了。

起初他安慰自己,興許是沒電了,但是超過二十四小時了,仍然關機,佟知雋就慌了。

他越回憶越覺得心裏發毛,當時隱約聽到的通話內容恐怕不是幻聽,考慮到段驍恩也許是守靈太忙,所以又多等幾天,最後終於咂摸出味兒來了——段驍恩的手機是被收走了!

這麽看,段驍恩跟被軟禁了也沒區別了。

這幾天黑子跳得厲害,《不見硝煙》宣傳經費足夠,時常上熱搜,自然也就時常有黑子在罵,搞得佟知雋心態更崩。

罵別的演員,佟知雋倒是沒細看,罵段驍恩的內容,他發現已經變了話術——黑子看黑演技和資歷容易被打臉,已經轉頭開始黑段驍恩過年那會兒親口承認是同性戀了,說公開出櫃惡心,還說這算正主親自下場撕逼,太low了雲雲。

當時段驍恩也算仗糊行兇,而且全閱微上下沒一個人覺得段驍恩這時候站出來回應是錯的,只是現在《不見硝煙》熱度高,這樣的回應延遲到現在才讓他成了眾矢之的。

佟知雋不知道做什麽的時候,就去廣場搜段驍恩的各種黑稱,然後舉報。

反黑站沒了,沒法卡黑,正如佟知雋所料,淘沙行動淘了個寂寞,黑子沒打光,反黑站倒是一個不剩,也是可笑又可恨。

紀錄片團隊依舊在拍著,所以佟知雋盡可能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,表面上看起來無事發生,甚至除了他和郁川野,再沒人知道段驍恩哪兒去了。

回國後又拍六天,做完最後一個采訪,紀錄片的拍攝就完全結束了。

佟知雋打起精神跟拍攝團隊一起吃了飯,第二天終於沒了鏡頭,他總算可以放肆地擺起一張喪臉。

工作很忙,佟知雋借此麻痹自己,這一個星期都很累,一度神志不清到把iPadpencil當成吸管插到咖啡裏,身邊的同事忍不住笑,他為了不顯得自己在生氣也跟著笑,笑得像個鬼。

回國第七天,臨近中午,他點了個外賣,本想稍作休息,然而外賣拿到手,袋子上印著幾個大字:事已至此,先吃飯吧。

怎麽就事已至此了?什麽事至什麽此了?佟知雋一下子就繃不住了,焦慮如同可燃物,燒起熊熊烈火。

連個外賣都能內涵人了!佟知雋氣急敗壞,立刻就買了機票,飯都沒吃就帶上了鐘天澤去找人。

前些天佟知雋早就托王哲查了段驍恩家住址,盯著那一串字,他早就心癢癢了,現在來了個導火索,那便一不做二不休,不論遇見什麽狀況,他非得把段驍恩帶回來不可。

一直沒睡好覺的佟知雋連上了飛機都沒闔眼,偏偏這趟航班一停二轉,落地時已經是深夜了。

但是顧不上那麽多,佟知雋立刻聯系了佟家在當地的人,驅車直奔段驍恩家。

車開了足足九個小時,路途遙遠,身體疲憊,精神卻緊繃著,佟知雋不看到段驍恩好端端地在眼前就放不下心來。

一路上他都在想,段驍恩父母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?段驍恩這麽好說話的人怎麽會和家裏有矛盾呢?如果真的按照他最壞的猜測那樣,段驍恩會不會就沒法再回上海了?

當車子真的開到山上的時候,佟知雋又告訴自己冷靜下來,越冷靜,面對未知的狀況才越能爭取利益最大化。

段驍恩家門口有人攔了一下,佟知雋深吸一口氣,微笑著說明來意後,傭人進了棕紅色的建築裏。

過會兒,段恒毅和範宇英出門來迎接。

段恒毅沒有好臉色,範宇英好歹還裝了裝。

佟知雋瞧著就知道,恐怕最壞的狀況發生了——像他無數次猜測的那樣,段驍恩父母反對兒子出櫃,而他作為此時上門的不速之客,在這二人眼裏就幹脆地被認作是段驍恩的男朋友了。

“叔叔阿姨好,我是段驍恩的上司,佟知雋。”佟知雋伸出手。

這時候不能把關系說得太近,否則就是抱薪救火。

本來做好了被揶揄的準備,段恒毅卻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一般,臉色緩和些許,與他握手:“段恒毅。”

夫婦倆請佟知雋進去坐,打太極一樣推拉一番,佟知雋終於提出了要見段驍恩。

段恒毅的手指蜷了蜷,想拒絕,卻被範宇英攔下。

“稍等,我讓人去叫他。你們年輕人聊天,我們兩個就不打擾了。”範宇英說著,叫了個傭人過來,只是沒有直接吩咐,而是讓人附耳過來,低聲囑咐一番。

段恒毅和範宇英去了監控室,把門一關,各自嘆口氣。

“我早跟你說,墨寶那個對象,十有八九就是佟豐年他兒子。佟豐年是沒了,但佟家你惹得起嗎?一群臭讀書的跟富豪對上,到底誰強誰弱你心裏門清。”範宇英抱怨道。

段恒毅調出客廳的監控,拉高了攝像頭音量,一邊盯著屏幕一邊說:“他就是天王老子的兒子,也是小輩,我們管段逐墨,他敢插手?臉面還是要給的,就看他接不接了。”

“我也不想讓墨寶恨我們,但是他在外邊亂搞,這肯定不行。要我說,你就直接告訴他,想回去繼續演戲也行,先把婚結了。”範宇英坐在段恒毅旁邊,一起看監控。

“繼續當個戲子?別人家長子長孫光耀門楣,他就幹這個?之前的工作好好的,也給辭了,說走就走,我看他就是不服管教。關他個十天二十天,不服也得服。”

“那是,小樹不修不直溜,人不修理哏赳赳,你要管,我也同意,但是好歹不能太過分。死不了是死不了,但你不心疼我心疼。”範宇英說。

佟知雋註意到了客廳有監控,也猜得出那夫婦倆在看監控,但並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。

等了好半天,段驍恩才被帶出來。

好幾日不刮胡子,段驍恩看起來有些頹廢,腫脹的眼睛下黑眼圈尤為明顯,他走路的時候腿伸不直,微微曲著,又走得很慢,不用想也猜得出怎麽回事。

佟知雋怒火中燒,壓抑著情緒,看了一眼監控攝像頭。

段驍恩真的是親生的嗎?

就算花再長時間掩飾,只要不瞎,也看得出段驍恩經歷了什麽。

不用拿守靈當心理安慰,哪怕再孝順,跪靈也不至於把人跪瘸腿,再一聯想段驍恩曾說過父母傳統家規嚴格,大抵是吵了架受了罰。

封建社會推翻那麽些年了,怎麽還沒把餘孽清幹凈?竟有如此狠心的父母,也是奇事。

佟知雋緊抿著嘴,嗓子一下幹涸了,半個字也說不出,想去扶人,段驍恩卻輕輕擺了一下手,暗示他別動。

面對面坐在沙發上,距離還是那麽遙遠,等傭人離開,佟知雋不管三七二十一,就坐到了段驍恩旁邊。

這個角度監控拍不到人正面,佟知雋強忍著眼淚,聲音顫抖著問:“他們到底把你怎麽了?”

段驍恩失笑,既感動又難過,拉過佟知雋的手,在他手裏寫字。

“方才他們還讓我裝一裝,怕被你發現。”

佟知雋才想起監控能收到聲音,謹慎地用氣流音說:“我又不瞎!跟我走吧!我想辦法說服你父母!”

段驍恩嗓子不舒服,沒法發出那樣的聲音,於是依舊寫字:說服不了的,我的狀況之後跟你解釋,很對不起你,一直沒仔細說,但是相信我,如果能說服,我早說服了。

“我不介意,但是能怎麽辦?我不能幹等著吧?我來這就是為了帶你走的!”佟知雋不敢好好說話,只能配上誇張的表情表示自己心情的迫切。

段驍恩繼續寫:我有辦法逃出去,但是需要你接應我,晚上十二點,你在山北等我。

佟知雋點點頭,雖然不敢全信,但是他聽到段恒毅和範宇英走路的聲音了,只好作罷。

段恒毅和範宇英什麽也聽不到,自然坐不住,出來打斷二人的交流機會。

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,佟知雋不是以上司的身份來的,段恒毅和範宇英也不是真的願意讓他們說話,只是誰也沒戳破,維持著表面上的和平。

段恒毅留佟知雋吃午飯,佟知雋拒絕了,他在段恒毅意味深長的目光中離開,走得太快,甚至有點像是雲淡風輕,一點也不為段驍恩憂心似的。

佟知雋的車走後,段恒毅用近似於威脅的聲音問段驍恩:“你們剛剛在做什麽?”

“什麽也沒做。”段驍恩面無表情地回答,滿是紅血絲的眼睛盯著段恒毅。

段恒毅冷哼一聲:“看來還是沒長記性。”

話音剛落,史密斯進來,把段驍恩帶回了關他的屋子裏。

這間屋子只有小小一扇窗,設計之初它該是個雜物間,後來卻被用來關段驍恩。

但凡他讓段恒毅不滿意,就會被關進去,兩個攝像頭讓他無處遁形,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著。

屋子很黑,尤其到了晚上,攝像頭運行中的那個紅點,都像是黑夜中的救贖。

這裏的墻上掛著幾張文人的畫,擺著一張低矮的案子,冰涼的地板上連個墊子也沒有,有時段恒毅會罰他跪在畫前,也有時罰他抄寫《弟子規》《傅雷家書》之類的文章,但凡他敢不照做,那麽連飯都沒得吃。

段驍恩覺得可笑,段恒毅遵循的傳統,是去其精華只留糟粕,段恒毅喜歡的傅雷,還是個有名的家暴男。

是啊,然後段恒毅就有樣學樣,對親兒子實施了二十多年的冠以愛的名義的暴力。

依舊是狹窄的窗,透出狹窄的夕陽。

段驍恩根本沒有表,哪裏能如約去山北找佟知雋?更何況他根本出不去。

天色一點點變暗,他睡不著,就把自己團成一團,坐在角落盯著窗戶發呆。

也不知過了多久,那片天裏突然伸出一只手,敲了敲窗戶。

段驍恩精神一振,站了起來,就見那霧蒙蒙的黑夜裏,冒出一顆毛毛躁躁的頭。

佟知雋咧著嘴笑,單手撬開鎖,然後拉開了推拉窗,小心翼翼地對段驍恩伸出手。

“走吧,我們一起逃!”

段驍恩鼻子一酸,用力點頭。

這窗為的是雜物間防盜,修得極高,段驍恩腿疼,又使不上力氣,正愁著,佟知雋放下來一根繩子,把段驍恩拉了上來。

窗臺不夠寬,段驍恩爬上窗沿,佟知雋就扯著繩子往後一跳,腳蹬著墻,手攀著窗臺,然後看好角度,直接跳到地面。

“來,跳!”佟知雋張開雙臂,準確地接住了段驍恩。

天上的星星不多,分外含蓄,他們迎著風往山下跑。呼嘯的風在耳邊刮過,心臟也跟上腳步,節拍加快。

像是擁抱不計後果的自由,像是與失控列車齊頭並進,他們在雜草中留下了急促的腳印。

段驍恩跑了,段恒毅很快就發現了,史密斯帶人繞過房子追了過來。

佟知雋扭頭大聲喊:“再見了!段驍恩我就不還給您啦!”說著,他終於跑到了鐘天澤那裏,把段驍恩塞上車,他緊隨其後。

段恒毅氣急敗壞,吼道:“有本事就再也別回這個家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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